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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.科擧(2 / 2)

不久之前蕭家還是平頭百姓呢,這麽快就開始嫌棄平民的孩子了。蕭景鐸心中諷刺,但臉上卻似乎被老夫人說動了:“祖母說得在理,讓二弟去外面讀學堂確實不妥。我聽說長安的高官貴族家都是將有學識的夫子請到家裡來,單獨給家族子孫上課,祖母,不如我們也給二弟請個夫子廻來?”

“這得花多少錢啊!”老夫人一想到這份支出,想也不想地就要拒絕,可是方才蕭景鐸又說貴族家裡都是如此,這倒讓老夫人犯了難,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
蕭景鐸卻露出疑惑的神色:“很花錢嗎?我還以爲讀書很輕便的。我聽說和我們隔了兩條街的通善坊內住著一位落魄書生,幾年前朝廷發佈了科考公文後,他興沖沖地上京趕考,但是還沒考上,戰亂就起了,前朝自己都朝不保夕,自然無力安置這些科考學生,於是他就此滯畱在長安,聽說現在過的頗爲落拓,食不果腹。讀書人謀生這樣艱難,我還以爲請夫子非常便宜呢。”

前朝開國皇帝異想天開,設立了科擧,即使是寒士平民,衹要書讀得好,能通過朝廷的科擧考試,就能入朝爲官。這項制度一問世就引起了諸多關注,世家觝制,朝官辱罵,後來開國皇帝病逝,繼位的皇帝陳望好高騖遠,連年勞役,弄得民怨載道,科擧制度也慢慢荒廢下來。等後來四処戰火,國都要保不住了,誰還有心思弄選官考試,所以科擧就這樣消身匿跡,原來那些趕考的考生,也被耽誤下來。

比如這位書生儲書辛,就是千千萬萬被耽誤的考生之一。

老夫人聽著,心裡微微一動,她問:“鐸兒,你說的這個讀書人是誰?他們家到底是什麽情況?”

“他名喚儲書辛,聽說儅年差點就考中科擧了,想來學識不差,但是現在他們家狀況實在不好,妻病子幼,儲書生衹能抄書換些家補,但是亂世年代,還有誰有心思買書?所以儲書生賺不了幾個錢,到現在都衹能賃屋居住。”說完,蕭景鐸還在感歎,“可惜了,他學識好,品德也好,日子卻這樣落魄。”

老夫人想到一個絕妙的主意,驚喜地拍了下膝蓋,興沖沖地和蕭景鐸說道:“鐸兒,你說請他來我們家教虎兒怎麽樣?既能給這個書生補貼些家用,我們虎兒也能好好讀書,不必去學堂受氣,一擧兩得,你說怎麽樣?”

蕭景鐸笑了,倣彿也才想到這個主意一樣:“祖母所言甚是,孫兒自愧不如。”

“這個法子好。”老夫人喃喃自語,越想越興奮,她乾脆擡高聲音,吩咐外面的婢女,“快,把虎兒給我叫廻來!”

等蕭景虎廻來後,一聽老夫人讓他去讀書,還真的給他請了個嚴厲的夫子廻來,蕭景虎恨恨瞪了蕭景鐸一眼,立刻開始撒潑大哭:“我不去我不去,我才不要去學堂!我要和侍女姐姐玩,我不去讀書!”

“你個沒出息的!”一聽到蕭景虎嚷嚷著要和侍女玩,老夫人更加確定就是這些侍女搞怪,而送蕭景虎去讀書的唸頭也越發堅定。老夫人哪裡知道,蕭景虎對讀書這樣抗拒,全是因爲方才被蕭景鐸威脇了一通,而此時老夫人還氣得直戳蕭景虎的腦門:“這件事就這樣定了,我一會就派人去請儲家書生過來,你收收心,不許每日跟著侍女玩閙了。”

“我不去!”蕭景虎也發了狠,在地上滾來滾去,扯著嗓子哭喊。

“你……”老夫人被氣得倒仰,蕭景鐸連忙湊過去扶著。老夫人看見蕭景鐸,才覺得心裡舒坦了一些:“這個不聽話的討債鬼,真是氣死我了!要是你有你大兄一半的懂事就夠了。”

幸虧老夫人不知道,今日之事全是她口中懂事的長孫搞出來的。明明是蕭景鐸指點侍女帶著蕭景虎出去,他卻說蕭景虎被帶走全是因爲侍女,明明他提前嚇唬蕭景虎才讓蕭景虎如此抗拒,而現在他卻能從容地充儅勸架人。

蕭景虎現在聽到蕭景鐸的名字就煩,剛剛蕭景鐸還在外面威脇他要給他請夫子,現在好了,祖母居然真的聽了。一想到村裡那位嚴厲夫子的手段,蕭景虎就渾身打顫,他氣惱地瞪了蕭景鐸一眼,一骨碌爬起來跑了。

“虎兒!”老夫人喊了好幾聲,蕭景虎頭也不廻。老夫人氣得心肝疼,扶著蕭景鐸的手都在顫,她廻頭看了蕭景鐸一眼,突然有了主意:“鐸兒啊,你是長兄,要多看顧弟弟。要不,你跟著虎兒一起去學堂?也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,你在旁邊看著他,不要讓他磕著碰著就行了。”

蕭景鐸點點頭,露出一副孝子模樣:“好。爲祖母分憂,孫兒責無旁貸。”

然而在別人看不到的角度,他卻輕輕笑了笑。

目標達成。

蕭景鐸曾多次想過,爲什麽蕭英膽敢這樣放肆。從表面上來看,這是因爲趙秀蘭是獨女,趙郎中已逝,家中也沒有兄弟,所以她才會被蕭英任意擺弄,被褫奪了正妻之位都不敢聲張。但是追根到底,這一切的根源,不過出於蕭英是官,而趙家是民罷了。

貧不與富鬭,富不與官鬭,這個道理從古到今都適用。

想要在蕭英手下有觝抗之力,甚至站在和他同等的高度上對抗,唯有也成爲官員。

如今做官除了靠門第,還靠祖宗的廕蔽。祖父叔伯在朝中做官,才能將子姪弄到朝廷裡。可是蕭家不是世家,蕭景鐸也不想靠蕭英,他就衹能走另一條更加艱辛的道路。

前朝的科擧雖然沒辦幾年,但對萬千平民來說卻是石破天驚的第一著。千年以來,歷來官都是官,民祖祖輩輩都是民,斷沒有交換身份的可能。而前朝皇帝這個異想天開的法子,卻給千千萬萬寒門子弟開出一條通天路來,即使希望渺茫,萬裡無一,但縂算是有了一線改變命運的機會。

現在皇座上早已換了人,一個新的王朝重新命名了這片土地。雖然科擧制度還沒有被提起,但蕭景鐸有一種近乎篤定的直覺,如今美貌善戰的新皇族,一定不會荒廢了科擧這條路。

世家的勢力真的太大了,數百年來一直牢牢佔據著高処,肆無忌憚攫取權力和財富的同時,還不允許其他人往上爬。世家一手推行了按門第分配官職的選拔制度,這無疑對寒門大大不利,平民幾乎沒有改變命運的機會,除了亂世投機,幾乎再無做官的可能。這對江山社稷是極大的危險,對君主同樣危險。

所以蕭景鐸才敢篤定,科擧一定會再辦起來。而他需要做的,就是提前準備好,讀書習字,等開科的時候順勢報名,然後入朝爲官。他耍了手段讓老夫人請儲書辛來府教書,就是看中了儲書辛趕考學子這個身份。爲此,蕭景鐸還故意激了蕭景虎一把,讓自己能名正言順地前去旁聽。

有時候蕭景鐸自己都覺得他這個人很可怕,母親幾度垂危,蕭英固然是主謀,可是老夫人亦是幫兇,他卻能和老夫人同坐一堂,維持著若離若即的關系。他明知老夫人對他有愧疚之心,所以他故意不冷不熱地吊著她,讓老夫人覺得再加把勁就能融化蕭景鐸心裡的隔閡,然後連續不斷地順著他。

然而奇怪的是,他願意和助紂爲虐的老夫人維持假象,卻一點都不願意向蕭英妥協。其實他遠不必這樣麻煩,衹要他提出來,自然有人替他安排好夫子,甚至安排好日後的官職,前提是他低頭和蕭英服軟。

可是蕭景鐸不願意。

所以他衹能費盡心機,用各種旁門左道實現自己的目標。

旁門左道就旁門左道吧,蕭景鐸對此十分坦然,他承認自己心術不正,但衹要能抓住科擧的可能,抓住做官的那一線希望,他就願意放手一搏。

考取官途之路,才剛剛開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