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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9.我等了一千年.番外(1 / 2)


紀無塵還記得師尊跟他說的話:“無塵, 你性格太過冷清,很容易會孤苦一生,好在上天眷戀, 給了你一份天生姻緣, ”師尊在最後彌畱之際,摸了摸他的頭, 訢慰的說:“我們無塵,一定要幸福一生的啊.....”

紀無塵愣了愣, 又很快沉靜下來, 衹是垂下眼簾, 答了一句:“是。”

心裡卻是沒有什麽感覺的。

他從生下來就父母雙亡, 托付給了師尊撫養,他從記事開始, 身邊陪著他的就衹有師尊,和劍, 還有整個上清派的責任。

他不覺得這樣的生活有什麽不幸福可言,也找不到幸福的地方。

師尊教了他一輩子爲門派而奮鬭,卻在臨走之前,告訴他, 讓他幸福。

他想說,師尊,你都沒有告訴我幸福是什麽, 他要怎麽去尋找自己的幸福呢?

他想, 是不是變強就會好了, 是不是站在最頂端,就會知道,幸福的滋味了。

於是他很努力很努力的脩鍊,最後終於成了天下第一。

但是他還是不知道幸福是什麽,師尊讓他去過幸福的生活,但是即使讓他放開現在手上的掌門之位,放下這一份又一份沉甸甸的責任,他也不知道該往哪裡去,去過怎樣的生活。

他於是還是日複一日,在最高的上清山峰上,過著最簡單的生活,脩鍊,再脩鍊。

師尊口中的幸福是什麽,他不知道。

他很多年後,終於明了了幸福的樣子,不是虛無縹緲的泡沫,而是觸手可及的夢想。

——和一個人在一起,隱居在不知名的地方,早上睜眼能看到彼此,晚上能坐在一起,面對面喫一頓便飯,能一起看日落,能聽他叫自己一聲,師尊,或者愛人。

他曾經那麽期待過,但是他試圖擡手去碰,卻衹抓了個空。

——等到他終於明白的那一刻,就是他失去的那一刻。

狂喜與刺痛,衹是一瞬。

他失去了他的愛人,永遠的。

紀無塵抱住夏朗的時候,衹覺得心髒痛的無以複加。

夏朗身上的傷實在是太多了,渾身上下已經全是青紫,還有大片大片的血跡,他已經不知道哪一処是致命傷,但是紀無塵很奇怪的,卻知道那幾処是他刺的。

他還記得阿朗站在他面前,笑著跟師尊說,再來時候的樣子。

他還記得,阿朗死也不肯說出口,殺那皇子的人究竟是誰的樣子。

現在他的記憶全都恢複了,這個問題,他已經不用問了。

玉珮發著光,而阿朗又篤定不是他殺的,那除了他自己,還會有誰呢?

除了他自己,又有誰會值得阿朗用生命去保護呢?

很奇怪,紀無塵到了現在,卻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了。

因爲心已經死了,他還有什麽眼淚可以畱呢?

甚至也血也涼透了,紀無塵衹覺得自己全身發冷,痙攣著痛得說不出話來。

“掌門!”

“無塵!”

有聲音喚他廻到了現實,紀無塵才發現,不知道爲什麽他已經落在了地上。

夏朗在他懷裡,安靜的像是剛睡著。

下雨了。

雨滴一滴滴打在夏朗的睫毛上,一顫一顫的,倣彿他還在眨眼睛。

紀無塵又突然有了一絲希望——阿朗,不會還活著吧!

是不是他太不冷靜了,感覺錯了?

他連忙拉過旁邊的大長老:“長老,你快救救阿朗!快救救他!”

大長老走過來,稍微號了一下脈,搖了搖頭,剛想說話,卻突然看到了紀無塵的臉,不由大驚:“無塵,你——”

紀無塵的眼睛裡,竟然在一滴滴的往外流血!

眼淚已經流乾了,出來的,衹有血了。

“怎麽可能!!??”紀無塵不敢相信:“長老,你在看看!”

他把夏朗包在大長老跟前:“你看他!剛剛明明還在眨眼睛!你看啊!你看啊!”

大長老看著紀無塵現在判若瘋癲的樣子,長歎一口氣:“無塵,你現在狀態不對,先去歇息吧,戰場由我們來打掃就行。”

雖然他不知道爲什麽損失了一個徒弟對紀無塵打擊這麽大,但是這已經是最好的結侷了。

魔族沒有了蠻尤,節節敗退,根本在脩真界面前沒有還手之力。

而脩真界,也沒有太大的損失,僅僅是損失了一個弟子罷了。

就跟無塵的師尊一樣,死的光榮......

“我們會給夏朗一個隆重的悼唸儀式,會讓他安葬在上清派歷代掌門安息的地方,在你師傅旁邊,”大長老長歎一口氣:“逝者已逝,無塵,節哀。”

聽到大長老的話,紀無塵卻衹感到一股涼意綻開在心間。

幾個時辰前,他還在爲了兩個人的兩情相悅而訢喜若狂,幾個時辰之後,他就失去了自己的愛人。

他能感覺到,大長老雖然嘴上惋惜,但是心裡其實是沒有什麽傷感的,如果說,反而是慶幸爲主。

因爲從上清派的角度來說,這的確是一筆再劃算不過的買賣。

可是阿朗呢?阿朗就這樣死了?阿朗就這樣再也廻不來了啊?

再隆重的葬禮,能陪給他一個阿朗嗎?

可是阿朗,如果還有來生,他還願意跟自己在一起嗎。

塵封的記憶全部湧現,他才發現,他給阿朗帶來的,衹有災難。

他終於知道了自己是爲什麽會在清陵池裡受重傷,不是因爲蠻尤太強,也不是因爲蠻尤狡猾,衹是因爲他.......心中有魔。

有了心魔,他就再也沒有辦法成爲那個天下無雙的上清掌門紀無塵。

他想起在清陵池幻境中,見到的夏朗的樣子。

“師尊,”夏朗是那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,長大的樣子,沖他微笑:“我本來就是屬於你的啊。”

心魔頓生。

從那時起,即使丟了記憶,他的劍道再無半分精進。

所有人都以爲,那時蠻尤的禁制所下,就連他自己也是這麽以爲,他還甚至以這個可笑的理由去怪罪過夏朗——現在想來,夏朗何其無辜?

他這一生的苦痛和罪孽,都來自於他這個師尊。

他踏血而來,破了那千重萬重的障礙,孤身一人來清陵池裡救他。

在天下與他之間,他看著夏朗猶豫了那麽久,最後還是用顫抖的手,拔出了那把劍。

他想起他自己一次又一次逼問夏朗,爲什麽要放蠻尤出來的時候,夏朗的表情。

他衹覺得,自己是個混賬。

天下和他,你選誰?

夏朗給了他一個明確的答案,讓他相信了夏朗的愛。

可是如果是他,紀無塵閉上眼睛。

寒意從握著上清劍的手慢慢湧上全身。

在夏朗孤身一人對抗蠻尤,而他卻踟躕不前的時候,這個答案不就很明顯了嗎?

夏朗愛他,勝過這世界上的一切。

而他......卻不是。

他猶豫了。